编者按:近年来,我国政府高度重视人工智能产业的发展,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进行引导和辅助,人工智能已经上升为国家战略。随着政策的大力推动,我国人工智能正在飞速发展,大批的人工智能技术应用不断落地。未来,随着国家政策的继续支持,我国人工智能产业将进入发展快速车道。深圳市人工智能行业协会《AI时代》专访深圳华杰智通科技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美国杜克大学电子工程博士,人工智能存储及边缘计算工业界专家邹毅,对当前我国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中美差距、人才培养等方面展开深入探讨。
邹毅博士:
深圳华杰智通科技有限公司联合创始人,美国杜克大学电子工程博士,人工智能存储及边缘计算工业界专家,IEEE PERDEV,ICWC,Sensorfusion等顶会技术评审委员会、组委会委员。传感器网络、智能存储、机器学习领域超过10年的工业界产品及科研经验。在顶尖国际期刊及国际会议发表多篇研发成果论文,获批美国发明专利20余项。
Q:简单介绍一下您研究的领域以及应用前景?
邹毅:专注物联与计算,助力工业智能化发展
非常感谢有机会和大家聊一聊,我是深圳华杰智通科技有限公司的联合创始人,作为一名科技工作者,最关心的是怎么样用自己的技术、知识和经验,给国家发展带来一些帮助。从我个人来讲,我本科是学自动控制的,后来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做机器人导航,有运用到多传感器融合,相当于是机器人的眼睛鼻子和耳朵,眼睛看到的是视觉信息,鼻子闻到的是化学信息,耳朵听到的是声音信息,你需要把这些信息融合到一块,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机器学习实际上是其中一种方法。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关系密切,人工智能方向更广,库布里克1968年的《2001太空漫游》电影里面展现了机器人是怎么获得自主意识的,“The Intelligence find the Intelligence”,这里面牵涉到人对如何认知世界的理解,然后机器怎么去把认知世界的过程变成机器可以学习的过程。
从国家工业发展来看,已有的技术怎么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影响各个行业,哪些东西我们可以拿来用,帮助我们城市建设、工业制造,这个是我最关心的地方。从互联网到5G、以后的6G,通过卫星互联,数据规模会无限的往上增长,数据种类也会非常丰富,包括声音、图像和视频等。工业制造中如何用这些数据来帮助工厂生产,是我们非常关心的问题,国际上提的工业4.0就是说工业可以自动化,那么自动化、智能化的实现要靠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算法。机器学习在90年代实际上有一个冷静期,因为硬件没有跟上,英伟达、英特尔、AMD、高通不断进行大规模收购和投资,极大的推动了硬件的发展,CPU、GPU的架构等硬件计算单元的最终服务对象是能够带来更多效益的算法和负载,也是跟人工智能关联的东西。硬件有了突破后,可以用积累的数据来提取更好的学习模型,目前深度学习模型就变得很重要。我目前主要的方向是物联网、边缘计算、云计算和人工智能,从华杰智通的road map来看,我们希望以后的产品能够帮助国家的工业向工业4.0靠拢,然后超过国际上其他同类的竞争对手。
几年前《中国制造2025》发布,我比较关心里面提到的工业强基工程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这两点,尤其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中,提到“几个突破”我印象很深,要突破核心路由交换技术,突破未来网络核心技术和体系架构,突破智能设计、制造、物联与服务,工业数据处理的高端工业软件核心技术。实际上还有一个没有提到,就是半导体集成电路产业,前面的突破实际上要在集成电路半导体产业的突破基础上才可以发生,所以必须要有人工智能基础产业的发展。人工智能需要积累数据做算法模型,做出来产品去寻找应用场景。从华杰智通来说,就是以5G通信做突破口,依托5G独特技术优势,打下最底层的通信基础,把所有工业能够用的传感器连起来,并有效存储产生的海量数据,然后把数据和计算有效融合。我们的技术是用数据去提供服务,为工业发展做出贡献,如果说现在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话,那么这是我国最好的机遇。人工智能是未来我国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迈进的关键技术,现在机械、化工、纺织等国内传统制造业正好需要智能升级,怎么样把传统工业从自动化到智能化,让传统产业焕发再一次的青春,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
Q:我国人工智能有哪些优势和存在哪些短板?新发展格局背景下,如何抓住机遇,弥补短板?
邹毅:我国人工智能优势明显,弥补短板需要稳扎稳打
中国在人工智能领域优势非常之大,为什么美国或者欧美对中国在人工智能取得的成绩非常敏感,要去阻挠中国?目前特朗普政府表现得特别明显,肯定是害怕你会超过美国,影响美国的国际地位。我认为中国现在有几大优势,第一点是政府效率高和政策法规出得非常快,这点在深圳是非常明显的。第二点是我国高校的教育系统来自于前苏联,偏理工科。以前经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带来的好处是科研人员数理化的基础都非常好,而且中国人工智能科研工作者发表了很多学术文章。第三点是人口多,地域大,语言差异大,你会有很好的数据集,各种类型的数据集都可以采集,这里没有提数据隐私的问题。如果研究一个关于数据的问题,在国内你就可以做出一个很好的研究,你要去台湾、新加坡是没办法做的,去欧洲的任何国家做都不会达到中国的规模,这个也就是为什么像阿里巴巴、腾讯这些公司起来那么快,我们的双11和美国的双11不在一个规模量级。第四点是基础设施相对落后,反而是一个优势。以前广州要搞城市改造,需要把老城区给拆了再建一个新的,阻力比较大,深圳从0开始做起,可以很好的采纳最新的技术。
短板还是比较明显的,现在最大的短板是在集成电路芯片设计、EDA软件以及集成电路生产制造工艺。芯片不是说你把钱扔进去,把人招回来就可以做起来,因为现在活下来的公司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公司,在不断摸爬滚打最后大浪淘沙才出来几家。现在形成的模式和格局不是短时间可以达到的,但是我希望我们能利用自身优势,然后看清劣势,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前进,最终补齐我们的短板。第二个短板我觉得我国从人文的角度,法律法规、隐私保护、数据管理这方面还需要做一些工作,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Q:您怎么看待中美技术割裂现象?还会有更坏的情况吗?
邹毅:技术割裂是正常现象,要坚定不移的做好自己的事
技术割裂问题,我觉得我们要看宽一点,看远一点。技术割裂或者经济割裂包括美国的逆全球化都是正常的现象,这是非常正常的国家博弈。需要注意的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既定的方向去努力。如果美国现在把所有技术给你,难道我们就不需要去消化吸收,去自主创新吗?绝对不行,在技术上你必须要取得主导权,完全消化别人技术,自己去走一遍,自己去走弯路,自己去摔跟头,这样你才能最终掌握这些技术,并为之后的超越做好准备。
美国现在因为当前的政治环境有一些极端的做法,但是实际上我觉得是把大部分中国对美国的幻想给点醒了,你始终要把别人当成一个对手,要有很好的心态,不受影响,知道自己需要哪方面的技术,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帮助你去把这些技术给拿到手,掌握后慢慢超越对手。有一点你始终要承认,就是说至少目前我们没有到最坏的程度,最坏的情况就是民间层次的交流已经不存在了,比如说我现在不能去美国发文章,美国专家不能到中国来开会交流。完全学术层次的交流可能会有一些签证的阻挠,大部分都没有问题。还有一点,技术割裂主要是来自于美国的推动,欧盟日本等是有自己盘算的,古时有苏秦张仪合纵连横,现在需要和别的友好国家寻求技术合作。总之眼界可以放宽一点,技术推进是永恒的,不管怎么样,人类的历史都是螺旋式前进的,中美现在的关系只是瞬态,我们需要调整一下策略,然后把主导权掌握起来,只要把芯片等卡脖子技术攻克后,未来是开阔的一片天空。今年是美国总统大选年,未来无论是特朗普还是拜登上台,对中政策都会有所放松,但也需要警惕美国政府近几年的慢慢变化到一个临界点。
Q:您在美国、新加坡、中国都受过教育,也在多个国际顶尖企业和研究大学研究中心从事过研究工作。请您简单谈谈在人才培养和基础研究方面,国内和国外有哪些不同?
邹毅:最大的差异是文化差异,西方教育有值得借鉴的地方
文化差异肯定最大的差异,文化差异实际上从大的方面看就是以中国为首的儒家文化圈和西方文化圈之间的差异,欧美教育制度体系和中国不一样基本就是文化差异造成的。我国教育资源有限,高考就是独木桥,美国大学有点像是自主招生,很强调学生的写作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还有团体精神,美国学校强调teamwork,但是他又希望团队里面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能表达自己的观点。美国老师很少布置家庭作业,美国小孩特别爱动,身体都特别好,我认为运动能力是非常关键的,对你以后科学研究和工作都很重要。另外就是开放性思维,中国学校里面小孩总是坐的规规矩矩,美国学校里面绝对不会这样,而且老师也会尊重每个小孩的个性。我觉得表达能力是对中国所有城市的学生都是非常重要的,你怎么样把一个不同意你观点的人,让他心服口服的同意你的观点,这个可以让你以后的成功之路走得更好一点,因为你会有更多的朋友来帮你,让你可以把你的idea更好的传播出去。
Q:是什么促使您决定现在回国创业?我国在吸引顶尖人才和团队方面,还需要做哪些努力?
邹毅:国内发展变化快,人才需要合适的土壤
我愿意这个时候回国,主要基于两方面,一方面是因为父母和岳父母年纪比较大了,希望能离他们近一点。另外就是确实发现有些同学朋友同事比我先回来,发展的都很好。国内的发展空间非常大,我每次回来都觉得变化非常大,发展非常快,然后年轻人的思维非常活跃。扫二维码是日本人发明的,全世界只有中国把二维码用到现在这种地步,去菜市场你都可以扫二维码,国内很愿意去接受新事物。
怎么样实现人才回流,让他们愿意回来?我觉得第一需要比较宽松的政治环境和生存环境,要有合适的土壤,种子才会发芽。因为我在美国生活快20年了,确实说我们是在中国受教育长大的,在美国需要不断融入,回来的话我们是做技术的,像我和王彦杰博士都是怀着一颗想把自己学的技术和经验能够用到实际地方去帮助国家建设,特别是现在国家需要这种技术,自己才有这么大的动力回来。还有促进国际交流合作,有一个好的学术环境,然后创造舒适的生活环境,在生活上面没有太多顾虑等。
Q:您作为海归博士和研究专家,对励志进入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学者和从业人员,有什么建议可以给到我们?
邹毅:抓住人工智能发展机遇,未来拓展更多应用场景
首先人工智能是个非常好的方向,如果有兴趣的话应积极参与进来。但是你要想清楚,现在人工智能领域有很多炒作的成分,你一定要分清楚自己是想要做科研,做数学模型去设计算法,还是要做一个产品,去应用到具体场景,分清楚以后你才能选择自己方向,从不同的方向去努力。然后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从契合度来说,人工智能与国家的需求和国际的需求完全吻合,然后实用性也很强,实际上已经有很好的土壤,你只需要变成一个种子去发芽。
人工智能行业是我目前觉得不受任何专业背景和专业影响的一个行业,任何行业都可以加入。你说你是学美术的,那么微软和西班牙大学联合用机器学习图像处理,恢复油画或壁画,做得非常好。你如果是做农业,也可以和人工智能相结合。人工智能是一个跨学科的新技术新行业,对很多年轻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但是最后一点,基础学科还是非常重要的,中国跟其他国家比的话,基础学科是最扎实的,不管你是偏文也好还是偏理也好,基础学科都比国外要强一点。最基础的东西会影响一辈子,不管你是做什么,把基础一定要打扎实,然后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再去做产品,就一定会成功。现在人工智能处于一个爆发期,但是我觉得爆发已经有点平缓往下了,因为已经有很多的资本投进去了,未来需要大浪淘沙。但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人工智能在不断的开拓更多的应用场景,这是它很好的地方。